江之韵2022年第一期

走到太阳升起

文 / 阿 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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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一年,我依然在行走。
  春尽夏至,秋去冬来,清晨你总可以在秦淮河边看到我的身影,哪怕微雨。或在左岸,或在右岸,两岸的风景并不相同,唯一不变的是秦淮河那澹澹的清波。使躁动宁静,使迷乱清澈,使困顿豁亮,我如此地依恋这条南京人的母亲河,愿意年复一年行走在她身旁。
  春风柳上归,清阴澄夏首,树树皆秋色,严冬斗雪开,这四季变幻的图画深深吸引着我流动的目光。晨跑的姑娘,垂钓的渔翁,遛狗的老人,同样坚持不懈的行走者,在我心头漾起大大小小的涟漪。然而,最使我沉醉的却是走到太阳升起的那一霎。
  习惯了早起的我,往往月亮还高悬天穹时就出门了。河边灯光星星点点,路上行人三三两两,我不觉孤单、不会畏缩,因为我知道,在时间的某个转折点,永远会有一轮簇新的红日在等待我。每天,我都在看一幅绚烂亮丽的“秦淮日出图”啊!
  不是吗?走着走着,黑幕渐渐隐去,前方蜿蜒的石径变得清晰起来,对岸高楼的玻璃窗反射着耀眼的亮光。走着走着,几乎天天遇见的那些人次第出场,虽无言语,但心里却有一种同行的默契、同在的慰藉。走着走着,天边出现了一抹抹浅红和嫩黄,装扮着日出的舞台。终于,太阳在石头城城墙上露出了眉梢,接着是半个脸,顷刻便绽开全部的笑颜,又整个儿坠入波光粼粼的水中。那一刻,仿佛这红日是从我脚下一跃而起挂到天边的,鼓胀的热力和满溢的愉悦激活全身每一个细胞,脚步变得更加轻快。有时候,月亮还没有隐去,日月同辉的感动久久萦怀,心田变得更加湿润。有时候,恰有飞机掠过画出两条白色的弧线,使你直欲飞翔,飞向这慷慨朗照人间的东君。
  从江边披星戴月,到河边沐浴朝霞,就在这走到太阳升起的一个多小时里,我的眼睛一直在看鸟木虫鱼,我的大脑一直在想世间文章。不少朋友说我几十年来从未改变的有两件事:走路和作文,多么自律!其实,哪里是有意识的自律,那会增加重荷,不过是为了在同一段时间里能多得自然的赐予,兼得生活的收获。我们常常说到“统筹”这个词,边走边看,边走边想,不也是一种统筹吗?一个多小时里,可以走到太阳升起,可以酿成思路花雨,身体微微出汗,心灵轻轻摇曳。不用再找时间去走路,不用再花精力去构思,上班、锻炼、赏景、写作被纳进同一个时空,生命实际上得到了延长,岂不快哉!与太阳的约定,是与苏醒世界的相会,是与打开心灵的酬唱。天地为布,手足为笔,水木为墨,我自己就是这“秦淮日出图”的绘手啊!
  人不负青山,青山定不负人。新的一年,我还要这样走下去,不错失寄寓人间的每一个清晨,不辜负发自万物的每一丝真意。
  踔厉奋发,笃行不怠。人生路上,我还要这样走下去,走到太阳升起,走到林霏散尽,走到千山妩媚,走到云蒸霞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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