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明灯一样在心头闪亮的,是对故乡的牵挂。或言人的手掌是一片土地,掌心里的纹路通往回家的路。世间纵有那么多的路,缕缕乡绪乡愁,唯有故乡的路让人魂牵梦萦。
上世纪四十年代,父亲从金陵中学毕业考进了号称“远东第一大厂”的永利铔厂,安家在大厂。多少年来,父母亲始终对驻心的故土怀有浓厚的情结,时不时地要回故乡探望。
走进故乡是一种心灵的回归,那一望无际的田畴,高高的树上鸟筑的爱巢,星星点点的草屋民居,那屋檐下呢喃的燕子,还有伴随岁月潺潺流淌的门前大河……
斗转星移,及至寒暑假或是国庆假日,母亲带上我们乘坐江轮去往乡间的外公外婆家。外婆是个善良的老人,慈眉善目,立即让我联想起小人书《童年》里高尔基慈祥的外祖母。
草屋的岚烟袅袅升起,我喜欢观赏菜园里的梨树和柿树和菜蔬。外公和外婆都是勤劳精于农活,忙里偷闲,外公一次是挑着鸭蛋,一次是挑着咸肉来过我们家两次;在这条几十里迢迢远路上,从中年到 80 多岁高龄的数十年间,外婆摘下树上的柿和梨,颤巍巍颠着小脚捎来给唯一在城镇安家的我们品尝。 记忆深处尚有祖父饲弄的河塘鱼丁兴旺纷繁、二姑家的甜桃、大姨妈家诱人的菱角…… 在江上捕捞的渔民亲戚送来的极享“长江第一美味”之称的鲥鱼,鱼鳞下附着脂肪,而今身影仅在忆念里游荡。
莺飞草长,六十年代初国庆节,我们随母亲去外婆家。稻菽金黄,荷塘幽香,偶尔看得到一尺长翘嘴白鱼晒阳和鱼跃出水面的欢腾景象;树木葱茏,乡间清新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。早就倚门张望迎候的外公外婆舍弃挣那重要但微薄的工分,从菜园里摘了菜,忙着做自然生长的可口饭菜,煮的咸肉的馨香立即在屋里弥漫开来。
乡间没有钟、表等计时器具,仅凭看日头听公鸡打鸣来推测时间,母亲说赶早不易迟,吃罢午饭告辞急匆匆踏上了归程。
从外婆家到码头有 15 里路,气喘吁吁跑去仅差不到一分钟,眼睁睁看着轮船驶离了岸 !
误了船,第二天母亲还要上班,况且在幼儿园工作的母亲身上装有钥匙,负责每天早上开幼儿园的大门,耽误不得。到家还有约 20 里的路,只能咬咬牙坚持。母亲带上十岁的我和更小的弟、妹,手里提着东西,不时还要背上幼小的弟弟一程,顺着长江边江滩、小径,从下午 2 点多艰难地走走停停,晚上近 8 点到家已是灯火阑珊一片。
城市的灯光与故乡的渔火叠化在一起,昔日的良畴已被化工企业的塔罐管网占据,祖居早已不见踪影,也被铁轨覆盖。原先水车吱吱作响水波潋滟植有蚌珠的河塘安在?
虽然九旬的父母亲和我春节期间前去故乡探望,有宽阔的公路可走,但一方方河塘、一株株多年生高大树木、一片片麦地已遥不可及。在强悍的化工企业和房地产开发商面前,土地和麦子显得太娇柔了 !
风景旧曾谙,美好的记忆深藏在心底。乡音缠绵,乡愁难忘。